午后的陽光柔柔地灑進來,照在一墻錯落有致的糨糊印上,恍惚間像是開啟了時光的隧道。“最開心的事,就是看到殘缺破敗的古籍在我們指間恢復生命力。”王斌說。
對癥下藥,根據破損程度和原因制訂修復方案
“上墻”是為了讓修復的古籍書葉在晾干的過程中保持平整,晾干后,書葉還需要“下墻”:用竹起子從氣口插入,先開啟右側和下方的糨糊,再把背紙整個掀下來,沿著事先在中間留好的縫隙對折,壓在密度板下,疊放鉛塊,把書葉壓平。
對于修復師而言,除了鑷子、排筆、棕刷、剪子、針、線這些工作臺上的工具,電飯鍋、電磁爐、電冰箱、電熨斗,乃至錘子、鋸子、斧子,也是他們手邊的常用工具。
電飯鍋是用來分離書葉的,古籍因為長時間的浸泡和發霉,整冊書葉會全部粘連在一起,難以分離。遇到這樣的“書磚”,就需要上鍋蒸。“把古籍用宣紙、牛皮紙包裹起來,用水蒸氣蒸,能保證書葉在不濕的前提下分離。”王斌說。冰箱可以為那些被霉蝕、蟲蛀的古籍“治病”——在冰箱里冷凍半年以上可以完全殺死霉菌、蟲卵。加熱糨糊則需要電磁爐,并且做糨糊還很有講究,濃度要控制在1%—5%之間,熬制時要不停地朝一個方向攪動,直至變為透明,再加水稀釋。
根據古籍破損的不同程度和原因,修復師會制訂不同的方案,然后對癥下藥。“拍攝修復前的書影、制訂修復方案、打糨糊、拆書、揭書葉、書葉去污、配紙、溜書口、補書葉、托書葉、修書皮、壓平、折葉、蹾齊、錘平、壓實、釘紙捻、裝書皮、訂線、壓平、拍攝修復后的書影、填寫修復檔案……”王斌一口氣說出20多道修復工序,完成這些工序,有時需要半個月,有時要花上五六年。
壓書的機器要使上幾十斤的勁兒,裱畫需要用鋸子截斷卷軸……“修古籍不僅有繡花活,還有體力活。”王斌笑道,團隊里多是女修復師,可為了修好古籍,干起力氣活來也都是一頂一的能手。
修舊如舊,搶救古籍要盡量最少干預
長長的工作臺前,修復師崔錦蘭看著眼前已經拆開的古籍,指尖還捏著兩根剛拆下來的皮紙線,她皺起了眉頭,“這本有點難辦,書被蟲子蛀了眼,書皮被吃掉了1/4,紙也發霉絮化了”。殘破的書皮上,還可以看到保留下來的“唐詩選”“嵩山房發行”等字樣。
遼寧省圖書館的藏量相當可觀,擁有古籍文獻61萬冊。其中有12萬冊善本,包括蒲松齡手稿《聊齋志異》、唐代寫本《大般若波羅蜜多經》等縹緗精品,此外還有34萬冊普通古籍,以及正在進行編目的15萬冊未整理古籍。
“過去保存條件有限,很多古籍經歷了長時間風蝕,出現了絮化、霉蝕、蟲蛀等各種各樣的問題,已經到了不得不搶救的地步。”王斌說:“其實每打開一次古籍,都是一次傷害,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們爛掉,所以我們在修古籍時,就要盡量最少干預,修舊如舊。”
崔錦蘭取來一塊試色的宣紙,將原來的白色染成了淡墨色。“雖然古籍上的一些著色是因為老舊或臟污,我們修補時也要做舊成那個顏色。”一邊說著,崔錦蘭用試色的宣紙和殘破的書皮比了比,“是不是還差點黃?”
為了修舊如舊,修復師一方面要盡量保留原有部分的老樣子,另一方面也要盡量保證修補部分和舊書的顏色、材質統一。
“要試多少次呢?”記者好奇。
“沒統計過,就是一直試一直試,直到顏色對了為止。你別看現在這書破成這樣,修完以后就能讓你幾乎看不出來被修過。”想象著古籍被修復完成的樣子,崔錦蘭的眉頭就舒展開了,神色也溫柔起來。
師徒傳承,不斷在實踐中提升技能
針線沿著書脊上下翻飛,王瑩正在完成一本4孔古籍的訂線工序。
“這些是古籍的原孔,根據開本的大小孔數不同。訂4孔的,一般絲線要留7個書長,6孔的留8個書長。”王瑩說,遼寧省圖書館的古籍修復團隊現在有6名修復師,最年長的54歲,36歲的她是團隊里最年輕的,尚在學習中。
團隊里的修復師基本都是因興趣而起,主動申請從圖書館其他的部門崗位轉來古籍修復的崗位上,從零開始,經過兩三年的學習實踐才能自己獨立完成一些修補工作。“古籍修復沒有其他方法,只能靠師徒傳承、口手相授,自己不斷在實踐中提升技能。”王瑩說。
王斌的柜子里有冊頁裝、經折裝、推篷裝等各種裝幀嶄新的小冊子。“得從做新的開始學習,學會做新的,才會修舊的。”王斌說,古籍修復看似簡單,但要真正做好,不僅要掌握化學、生物、書法、美術等方面知識,還需要在材料、筆跡等領域有一定研究,她干了許多年,仍然不斷發現有新知識要學。
修復師的工作常常是細致而重復的,極為考驗人的耐心。崔錦蘭回憶,她最“痛苦”的一次是修一張地圖,大概40×50平方厘米大小,但紙就像蔥皮一樣又脆又薄,手指一沾就打卷兒。“地圖上的每一根經線緯線都要重新拼湊對齊,一個活做了一年,但修完真的特別好,覺得什么困難都值得了!”崔錦蘭說,遇到毀損嚴重的古籍,有時候一天坐8個小時也只能修兩三頁。“喜歡只是開始,重要的是堅持。”
如今遼圖古籍修復中心不僅是全國首批12家“國家級古籍修復中心”之一,還是國家級古籍修復技藝傳習中心遼寧傳習所和國家古籍保護中心人才培訓基地。
王斌說,最近她正在修復一本推篷裝的《盛京時報十周年》。“做這行總會有種歷史責任感,雖然并不是每冊古籍都是善本,都那么值錢,但想到或許手中的就是孤本,修壞了后人就看不到了,便絕不敢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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