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鳳舞:從藝術的本源處認知
陳 雨 光
在浪漫的取向中,陳斌用藝術嘲笑了定勢筆墨的陋習與偏見,他用輕松的語調自由地說:背離傳統形狀并不是褻瀆神明。
那一令人神往的飛動,那一想象豐富的抒發,那一蔑視定勢的取向,那一堅信革命的意志,陳斌的取向,無一不反思傳統、取向現代。藝術在藝術家的理解中,成了平面的《抒情歌謠序》的宣言,成了立體的《克倫威爾?序言》的綱領。

相思云74cmx124cm
當藝術用現代解義陳斌時,作為浪漫的觀念與作為浪漫的創意,也許呈相了兩種不同的原則:對于前者,我們看到的是對華爾華斯與雨果的理解,這是一個以版畫活躍于世界藝術舞臺之上的陳斌:對于后者,我們看到的是對中國畫基本格局的理解,這是一個從本源處發現情感形式現代意義的陳斌。人們樂道的中西合璧,似乎成為創意的標志,藝術家或許更有資格依據西方的強勢眼光解說東方的問題。然而,這都是對藝術的膚淺。如果深入陳斌,即會發現一個基本的創意準則:越是表現現代,越是返向本源。從本源處認知創意原則的根本性,不止是馬蒂斯與畢加索,作為現代的藝術,當陳斌用自由的、浪漫的、理想的、輕松的話語,言說時尚的風格與趣味時,藝術的鑒賞力,愈凸顯出創意思緒的厚重、恪守、乃至對東方的迷戀。從巨制《太陽鳥》到入選九屆全國美展的《春之歌》,從《阿咪子的歌》到《太陽?情歌》,從版畫、水彩到重彩、水墨,陳斌創意所展吐的,且讓人信服的,不是別的,恰是東方美學中令人神往的中國畫的基本格局- 龍飛鳳舞。

曉風58cmx134cm
從飛動的、螺旋的、紋案的、遠古的追思中,藝術在陳斌的龍飛鳳舞間實現了傾向于現代的創意:
1. 龍鳳呈祥
現代藝術的最大特點,是把思緒返回到構成人類語言的基本原則上。從根處呈相的龍飛鳳舞,自巫儀而直入文明,表現了超越的生命力。作為華夏藝術誘人的所在,其所具有的原生的象征性,在伏羲與女媧等身上找到了形性- 知覺式樣,神州大地至此有了生靈的崇拜與旗幟。
對龍鳳之儀的盤古認知,加深了陳斌對象征性的理解。藝術的創意,就是發現知覺式樣中的觀念。龍鳳之儀之所以具有超越時空的感染力,關鍵是在這一知覺的式樣中,生靈感知到的是超越本體的精神象征力,從遠古的圖騰到現今的標志,龍鳳之儀所呈相的,實質上是中華精神的生命力,它源遠流長、飛旋高升、風云神化,是正義的理性與命運的崇高。應該說,陳斌取向現代的內涵是:從最古遠、最具生命感召的根處,發現最基本、最誘人的能動式樣,并把基本格局中這一核心的活躍力凸顯出來,讓古遠的創意現代的,本源的創意時尚的,且讓藝術具有特別的生命象征意義- 從古至今。
陳斌取向的深刻,在于將審視圖像釋為審視生命。從本源處認知生命的發生、演化、流變,且將風格、境界、趣味詮釋為現代的式樣,讓藝術從最古遠處發現現代。這或許是陳斌創意的魅力:藝術家不是在考據龍飛鳳舞的發生,而是在追思這一發生為什么形成了東方的基本格局。正是從發生史的角度進行思考,藝術家在龍與鳳的圖騰、族拼、融合、一統中,發現了生靈的基本向往- 龍鳳呈祥。
這是龍飛鳳舞生靈化、世俗化的象征,是祥和、安樂、昌健、瑞意的圖像,是百姓的祈求,蒼天的幻化。正是在這一背景上,陳斌的創意表現出的是生靈向往的心象,無論是《太陽鳥》還是《祥云》,無論是《春之歌》還是《秋之聲》,這一心象明顯地傾向于“春、祥、歌、夢”。陳斌是在用充滿陽光的、祈人向往的、絢爛鮮麗的、夢境幻化的圖像,言說內深浪漫與理想的歌。每每看到這一龍飛鳳舞的現代解義,都不能不讓人心動;同時,也讓人反思:為什么最古遠的愈是最現代的?
在陳斌于龍飛鳳舞間發現基本格局的核心作用力時,對鳳族文化的偏愛,加深了其浪漫情懷。藝術巨制《太陽鳥》可以說是卜辭之鳳,從中我們看到的是屈騷精神。這是巫的祭儀與舞姿,是楚的辭聲與風尚,是理的覺醒與情操。那種想象神奇、構思浪漫、熾熱深沉、無羈放聲的自由與理想,不正是陳斌向往的圖像:《春之歌》、《阿咪子的歌》、《太陽?情歌》,無一不是屈騷精神的理解。而正是浪漫的《離騷》,讓創意者的內深有了千古可依的源泉,有了東方的模板。從這一背景看,取向浪漫,應該說是反思西方古典主義束縛與反思東方遠古覺醒的雙重致因,其中起決定作用的,是在根處發現了創意格局中最基本、最重要的- 龍飛鳳舞、屈騷精神、浪漫情懷。

堂屋靜寂68cmx68cm
2. 螺旋紋案
龍鳳呈祥作為觀念,必在一特定的知覺式樣內呈相出來。陳斌創意中那飛升盤旋、意翔時空、情游廣垠的浪漫,正是得意于巫儀傳統最古遠的紋案- 螺旋紋案。
螺旋紋可以說是生命本體的結構,從宇宙至基因,基本的內核無一不是螺旋構造。這種以均衡、對稱、盤旋、飛升為特征的紋樣,與其說是一種案飾,不如說是一種觀念,是一種能把內在的活躍的支配力表現出來的知覺式樣。藝術家在紋案前反思的是:遠古紋樣之所以圖騰,是因為有一種超越的力,它使同構性的知覺式樣具有了超越的崇高,藝術恰是在崇高前發現了美,發現了超越力支撐上的信念。
從中,我們可以理解陳斌取向的真諦:藝術的價值不是在現今喚醒遠古紋樣,而是在現今喚醒活躍于生命體內的那個基本的力,以增強作品的表現性。應該說,“龍飛鳳舞- 紋樣張力 - 作品表現”是陳斌情境結構中的浪漫邏輯。藝術的創意還是在“歷史為什么會發生”這樣一個設問下展開。
深入地進入陳斌對螺旋紋樣的理解,藝術可以發現原始鳥紋的積淀。這還是緣于藝術家對鳳族文化的回溯。我在分析陳斌圖像時,發現以螺旋紋為基準、以波浪紋為輔助的梯度重迭與橫向平移的手法最為典型,而在螺旋紋案的構造中,鳥紋的符號象征,又常常置于重要的位置,這無疑源于對日神的崇拜,情感在《太陽?情歌》里:漩渦為律、逐層飛聲,拌隨著波翻浪卷,心境被升華為對陽光的高頌,自如、艷麗、率性、祥瑞,有若丹鳳朝陽,有若百鳥和鳴,浩浩乎,一個傾向于現代的龍鳳呈祥,就這樣誕生。它是那樣地神趣、靈趣、意趣,生靈的祈求變為向往,眾生的向往化為藝術。遠古的太陽神鳥,現今的太陽情歌,這就是陳斌創意的歷史性生動。

曉霧136cmx68cm
在象形紋樣傾向于紋案的發展中,幾何的、抽象的、規范的、格律的成了文的飾案,而線條為形、流漩為律、色彩為情的造型原則,就這樣在螺旋紋案的想象中演繹。《太陽鳥》的線律之美,既可玩味:文韻之騷情、樂舞之風姿;亦可欣賞:旋律之變調、和弦之交響。古風的禮樂性與時尚的音樂性,交相成圖,參融成像。其間,值得一提的便是藝術家對裝飾性的理解。陳斌創意,十分注重由曲線、弧線構成的條狀螺旋結構,它是圓狀的、旋轉的、盤繞的、飄逸的裝飾,在這一結構中,藝術創意看中了裝飾性的三個基本點:知覺的豐富多彩、形狀的簡化、秩序的規則。當然,在對飾樣紋案的理解時,藝術家更看重始前的古拙與運動,他用偏離對稱產生的活躍性彌補了規則中的呆板性,并讓創意充滿性意情志。這種對生動性的理解,說明了陳斌創意關注裝飾的動機- 用裝飾性的螺旋紋案呈相時尚世界中龍飛鳳舞的想象。

晨曦89cmx96cm
3. 飛動之美
龍兮鳳兮!飛兮舞兮!
美在華夏最遠古的求索中確立了基本格局。而正是飛動之美,成就了東方的想象與情境。在《太陽鳥》中,藝術看到的是飛升向太虛、動徹任神往的飄逸,它輕盈、波瀾、流轉、騰旋,呈示出一種幻象的時空。
嗚呼!飛動之美,確莫如:線性律動、自由抒發、行云流水、追飛逐電!
這是中華特有的美知,是線的想象在漢民族天性中的發揮,是自然與社會形性的內深情感,是音樂爐火中焠取出的天籟之音,是掙脫與超越形體模擬的自由。飛兮動兮!龍兮鳳兮!實質上構成了中華美感創意的主線。你看,那書法的飛白,雕塑的飛飄、建筑的飛檐,你再看,戲曲的水袖,舞蹈的長綢,華夏藝術可以說無一不以飛動為美之慨嘆。龍飛鳳舞不僅是觀念、象征,還是活躍在華夏民族心中的知覺力,是造型的基本準則。
如果說太陽神鳥成就了鳳族文明,對太陽神鳥的想象則成就了陳斌的文思。還是那個《太陽?情歌》,還是那個浪漫與理想的詩,那個輕松的線律與旋律,那個豐富的絢麗與多彩,美在陳斌的飛動中又有了新的情境- 藉助運動形式的排列把知覺力呈相出來。

白云悠悠136cmx68cm
我在《序:視錯覺與中國畫》中曾對此這樣強調:“運動是繪畫的靈魂。通過使空間具有方向性運動,賦予空間強烈的生命感,是藝術作為運動的根本。”其實,我想說明的是:運動性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筆墨揮灑性,也不是速度、方向與力。在一個不動的二度中要創意運動感,基本的原理是時序性,即動感是變化場景的時序。這就從根本上解義了陳斌對龍飛鳳舞與螺旋紋案基礎性關注的致因。在陳斌對運動的理解中,飛動性是幾何變調的結果。在給定的橫向與縱向場域中,幾何圖層的等級時序可以看作是變調系統的位移:基底總是傾向于靜止,圖形總是傾向于移動,當層級等級在遞階、梯度、連續、重迭等組織律作用下,呈相了知覺式樣的變化性規律時,幾何變調就具有了知覺力的能動性。鳥紋的螺旋性變調,蛙紋的水波性變調,經層級遞階后,就會呈相整體的飛動。由此說明,飛動性的產生絕不是空頭理論所形容的因于畫了飛動物象后的聯想,如飛天、飛鳥、飛魚。飛動性是科學原理的藝術詮釋,是對開天辟地時所發生的基本知覺力的覺悟。
陳斌創意的價值,就在于從藝術的本源處認知:原古覺醒時華夏藝術發生飛動之美的致因。這個最原史、最重要、最基本的運動性,是中國畫的基本格局。藝術的努力不在于別的,就在于把這個“最重要的”化于時代的格局之中,讓時尚、風格與趣味,呈相傾向于現代的- 龍飛鳳舞、屈騷精神、螺旋紋案、飛動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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